这张美丽的脸上总是带着那样的表情:顺受的,毫不抱怨,毫不诉苦的。像大海一样,它接受了一切,吞下了一切,可是他连一点吼声都没有。

美丽的人,淡淡微笑着的人,或许在你眼中欢脱着如阳光明媚的人,心中的黑暗不知有多深沉……

美丽的人鲜少指责鲜少抱怨,然而心中被迫积攒的悲泣与黑暗或比海深,你只是触不到大海的深处,触不到海床与海沟潜藏在湛蓝明丽下的,阳光无法照射的无奈和悲叹。

你只是习惯于欣赏美,艳羡美,赞颂美,不知或罔顾美背后的破碎悲伤痛苦绝望哀嚎矛盾恶毒自责自怨自卑自嘲自残……

那些你看不到的东西静悄悄的,一点吼声都没有。

夜死了。黑暗统治着这所大公馆。电灯光死去时发出的凄惨的叫声还在空中荡漾,虽然声音很低,却是无所不在,连屋角里也似乎有极其低微的哭泣。欢乐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是悲泣的时候了。

人们躺下来,取下他们白天里戴的面具,结算这一天的总账。他们打开了自己的内心,打开了自己的“灵魂的一隅”,那个隐秘的角落,他们悔恨、悲泣。为了这一天的浪费,为了这一天的损失,为了这一天的痛苦生活。自然,人们中间也有少数得意的人,可是他们已经满意地睡熟了,剩下那些不幸的人、失望的人在不温暖的被窝里悲泣自己的命运。无论是在白天或黑夜,世界都有两个不同的面目,为着两种不同的人而存在。

不仅要庆幸黑夜无偿给予自己哭泣的时间,为自己的失态哽咽拉上名为夜幕的帷幔,更要庆幸自己独在黑夜中自顾自地哭泣。

或许我们早已忍耐不住,早已在心中学会一遍遍地埋怨这只在白日消逝夜灯长明之时哭泣的世界,或许我们梦想着奢望着痴心地盼着有一天每个人都能在天明时自由地哭泣。

外面的都想进去,里面的却想出来。

人们从不了解在白昼哭泣意味着什么,不了解白昼的假面给自己带来的不情不愿的意义,不了解在夜色中排遣悲叹,与到了天明仍止不住悲叹的区别,人们不了解。

得意的人与我们无关,得意的人不与我们分享黑夜。我们要感谢黑夜,总是默默谛听万千被褥中的悲泣,小心翼翼地捧着,收集着宝贵的独一无二的泪水。要感谢黑夜,日复一日地保管着我们不可见天日的秘密,看守着我们不愿带到白昼的情绪。

试想,旭日初升之时自己仍止不住地哭泣,发现自己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成,试想黑夜不再助我们不再无怨无悔地承受,我们的白昼将过的如何艰难。

抑或,满溢的悲伤甚至使黑夜亦无法承受?


一个小透明